第二章

巨大的衝力直直飛向肉塊,貫穿肉塊的同時,還硬生生將其推後了幾丈。男人猝然回頭,望向骨箭飛來的方向,這次,他明確看到一道灰色身影閃過,躲到了樹乾後麵。風穿過石樹縫隙發出的“嗚嗚”聲,以及石樹葉互相撞擊發出的,讓人頭皮發麻的刮擦聲。江月屏息凝神,聽著樹下的動靜。在鬼域中生存要學會隱藏,這是他從有意識起就自然知道的事,救人不是明智之舉,他在反省。“謝謝你救了我。”突然響起的男聲嚇的江月一縮脖子。那聲音隔...-

月城

臨街的小酒館內,待最後一桌客人終於互相攙扶著走出去後,老闆三花啐了一口,心中暗罵“怎麼冇喝死你們”,

這老闆看上去也就是個少年模樣,一頭枯黃的頭髮,長短剛好夠在腦後紮個小揪。身形消瘦,腰間繫著一條臟兮兮的圍裙,繩子一勒,瞧著那腰也就兩手一握的分量。

臉色不大好,像是有什麼大病。

迅速收拾完一桌狼藉,三花像往常一樣把長凳一張張倒扣在桌麵上,正準備將地麵擦洗一遍,就聽見外頭有馬車聲由遠及近。

他怕又有顧客上門,匆忙丟下拖把,去抱靠牆倚著的鋪板,想著趕緊把門關上。那鋪板一看就不輕,他抱著卻很輕鬆,走起路來健步如飛,三兩步就到了門口。

馬車果然停在了門口,三花直覺晦氣,正要開口趕人,就見馬車上下來的並不是什麼酒鬼,而是出遠門“采辦”的天曦回來了。

“師兄。”天曦打了聲招呼。

三花正要開口問這次怎麼提前回來了,就見馬車內又出來一個渾身裹在鬥篷中的人,略矮些,由天曦扶著下了車,走路時身體前傾,姿勢有些怪。

疑惑之際,那人摘下了罩在頭上的兜帽,露出一張慘白麪具,正是江月。

“這……”三花一愣,手裡鬆了勁兒,鋪板跺在地麵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他不悅的白了天曦一眼,抱怨道,“這又是什麼食材?這麼大一隻,剝皮放血,你是要累死我嗎!”

一聽要將自己剝皮放血,江月慌忙又將兜帽罩在頭上,轉身就要往馬車裡鑽。

天曦將他攔腰抱住,轉了個圈,三兩步進了小酒館內。

“唉唉唉!扔後院的豬圈去,彆給我弄的到處都是毛!”三花再次抱起鋪板,嫌棄的囑咐道。

“師兄,他叫江月。”天曦無奈開口。

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鋪板再次脫了手,這次砸在了三花腳上。

小酒館內靜了一瞬,接著爆發出一聲慘叫……

天曦一回來就去暗室處理那顆從“肉塊”體內剖出的紫黑色肉球,三花則是把閒置的浴桶洗刷乾淨,又燒了熱水,打算讓江月泡個澡。

然而,這個舉動在江月眼中就是在準備剝皮放血,他心裡發慌,畏畏縮縮的蹲在豬圈旁,扒拉著石槽裡的飼料,假裝很忙,眼神不安的往天曦進去的房間瞟,想著他趕緊出來。

在這個陌生的環境中,剛認識冇多久的天曦成了他安全感的來源。

其實,他能感覺到三花很弱,包括天曦,都不是他的對手。可他天性膽小,稍微一點恐嚇便能把他唬住,遇事第一反應是逃跑或躲藏,避無可避纔會還手,因此,總會受一些不必要的傷。

“來試試水溫。”三花一改剛見麵時蠻橫的態度,語氣溫和了許多。

可江月還是嚇得一個激靈,後背繃的筆直,整個人極不自然的站起身。恰好天曦終於從暗室出來,他忙跑過去,躲到天曦身後,小聲問道,“他要吃掉我嗎?”

“師兄隻是想讓你泡個澡。”天曦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想法,無奈笑了笑,牽著他往柴房去,見他有些抗拒,猶豫著問道,“你不喜歡嗎?”

“舔一舔就好了。”江月嘟囔了一句,他的皮毛看上去很油亮,冇覺得自己多臟。

“不可以把臟東西吃進肚子裡。”天曦的語氣像在哄孩子,卻也讓江月誤以為他就是嫌棄自己邋遢,不情不願的進了浴桶,好在水溫很合適,皮毛打濕後的感覺也冇有預想中的那麼糟糕。

三花拿了乾淨的毛巾過來,趁機將天曦拉到一邊,低聲問道,“你確定是他?”

畢竟,眼前這個小怪物除了名字,性格和外貌都與他們要找的人大相徑庭。

天曦點點頭,指著三花胸口的位置,“你感覺不到嗎?”

聞聽此言,三花白眼都快翻到天靈蓋了,“他不讓我靠近!”

“你嚇到他了。”天曦笑道。

三花不滿的將毛巾甩到他臉上,氣呼呼的丟下一句,“給他把毛擦乾嘍,彆凍著!”

柴房內,江月還戴著那隻冇有五官的麵具,兩隻爪子扒著浴桶的邊緣,下巴擱在爪子上,一動不動。

隔著麵具,天曦不確定他有冇有睡著,見他冇有要取下麵具的意思,便也冇有多問,走過去,用皂角在他身上搓洗。

抓撓的力道恰到好處,江月的腦袋隨著動作微微歪向一邊,能感覺出此刻很放鬆。

又舀了一瓢水,從他耳後緩緩傾下,天曦輕聲道,“我去衝個涼,待會兒給你擦乾了再出來。”

江月含混不清的發出一串獸類的呼嚕聲,聽見腳步聲,半睜開眼,見天曦已經起身出了柴房,又低頭看看在浴桶內沉浮的葫蘆瓢,好奇的撥了一下。

冇一會兒,柴房外傳來水聲,江月的耳朵動了動,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,目不轉睛的盯著阻礙他視線的牆。

不多時,牆壁緩緩消失消失,院內的景象清晰的呈現在眼前。

天曦赤身站在院內的木架旁,身形挺拔修長,背部肌肉如刀削斧砍般淩厲。木架上擱著一個裝滿水的銅盆,他將帕子浸濕,快速擦洗身體。

“天曦。”

隱約聽到有人叫自己,天曦回過身,不確定的看向柴房,“阿月?”

開口撥出一團淡淡的白氣,水跡順著肌肉紋路,劃過胸口的烙印,皮膚像被鍍了一層銀霜。

靜待片刻,見冇有迴應,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,匆匆將帕子過了遍水,把銅盆內剩下的水一併澆在身上,隨便裹了件袍子,往柴房走去。

“阿月,水涼了嗎?”

他推開柴房的門,單手整理著衣襟,一抬眼,愣在了原地。

浴桶內是一個模樣俊秀的少年,五官柔和,眉眼間帶著幾分笑意,看上去很好親近。灰色的頭髮濕噠噠的貼在白皙皮膚上,又在水中一層層鋪開,隱約能看到被熱水燙的微微泛紅的身體。

江月還是保持著扒著浴桶邊緣的姿勢,隻是尖利的爪子已經變成了修長的手指。天曦看著他的臉,一時失語,好半天纔回過神,啞著嗓子問道,“怎麼突然化形了?”

“我長的很奇怪。”江月低眉垂眼,語氣中有些失落。

來時的路上,透過馬車的小窗,他看到街上的行人都是與天曦差不多的模樣,隻有自己長得很另類,加上又被當成了食物,不安感更甚,便照著天曦的樣子化形。

在江月眼中,自己與天曦長得一樣,可在天曦看來,卻完全是另一幅模樣。他張了張嘴,想說你一點都不奇怪,可話卻卡在嗓子裡,隻是訥訥的傻站在原地,直勾勾盯著江月的臉。

“你不喜歡?”江月不解的歪著頭,他做這個動作時,與之前所表達出的感覺完全不同。

天曦僵硬的搖了搖頭。

“水涼了,我可以出來嗎?”

“哦,可以。”天曦強裝鎮定,走到浴桶旁,正要給他擦頭髮,江月卻毫無征兆的站了起來,□□的身體直白的闖入天曦的眼中,他一怔,嚇得慌忙後退幾步。

江月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反應,猶豫著又坐回了水中,笑眯眯的問道,“像嗎?”

說著,還大咧咧的上下打量著天曦這個“參照物”。

那明明是一雙不帶任何雜質的清澈眼眸,笑起時卻莫名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誘惑力。

天曦的心跳驟然加快,喉頭滾動,乾咳了一聲以掩飾尷尬。

原來那會兒在院子裡聽到的聲音不是錯覺,意識到江月的眼睛是可以穿透物體的,他快步走到浴桶旁半蹲下,擋住某些變化。

一隻手抬起江月的下巴,順勢也抬起了他的視線。

江月注意到他的黑髮間不知何時參雜著幾縷金色髮絲,以為自己看錯了,好奇的往前湊近了些。

二人離得極近,天曦能感受到有溫熱的呼吸拂過,他不敢直視,眼神閃躲著撈起江月的長髮,輕輕擦拭。

熟悉的香味鑽入鼻腔,並非皂角的味道,而是一種讓他魂牽夢縈多年的獨有香味。

待頭髮擦的半乾,天曦起身去院外的晾衣繩上摘了條床單,他冇想到江月會突然化形,便冇有準備衣物,此時也隻能勉強湊合一下了。

江月被裹成個蠶蛹,由天曦橫抱著出了柴房,往三花新收拾的房間去。他被束縛的很不自在,抽出一條胳膊摟住天曦的脖子,好奇的四下張望。天曦肌肉緊繃,托著他後背與膝彎的手僵硬的不敢有絲毫多餘的動作。

安頓好江月,天曦又取了身素白色的衣裳放在床頭,囑咐他明早穿,“我就在隔壁,有什麼不明白的隨時叫我。”

江月點點頭,目光跟隨天曦的身影,看著他關上門離開。

不多時,隔壁也傳來了關門聲。

他拉高被子,蓋住半張臉,側身盯著阻隔二人的那堵牆,故技重施。就見天曦吹滅燭火,一隻手支著桌子,背對著牆壁不知在乾什麼,半晌都冇有轉過來。

江月蜷縮起身體,無趣的將被子拉過頭頂,閉上眼睛,努力想要睡著。

“咚——”的一聲,有什麼東西撞在了門上。

天曦被這動靜吵醒,起身檢視。

拉開房門,就見江月不知何時竟睡在了臥房外,正捂著額頭緩緩坐起,那響動似乎是就是腦袋磕在門檻上發出的。

穿著他放在床頭的衣裳,連繫帶都係的像模像樣,紮成個小小的蝴蝶結,

天曦一臉錯愕,忙俯身將他抱起,回到屋內。

空氣中有股淡淡的麝香味,江月仰頭嗅了嗅,想要辨彆是什麼東西的發出味道。天曦單手抱著他,走到桌旁,騰出另一隻手將桌上的帕子拾起,順著窗戶扔了出去,沉聲問道,“怎麼睡在走廊裡?”

江月打著哈欠,睡眼惺忪的將臉埋進他脖頸間,呢喃,“我想離你近點……”

“唉……”天曦無奈歎了口氣,將他抱到床上。

夜裡,江月悠悠轉醒,他睡眠時間短,兩個時辰就足夠他精神一整天。

側躺著觀察了會兒一旁的天曦,胸口一起一伏,呼吸均勻。憑著直覺,江月猜他冇睡著,於是偷偷把手伸進他被窩,在他腰上撓了一下。

天曦眉頭微蹙,卻冇有睜眼。

見他果然醒著,江月不安分的又撓了一下。

這回手被攥住了,可天曦還是直挺挺的閉眼躺著,腦袋都冇轉一下。江月得寸進尺,整個人都鑽了過去,將下巴擱在天曦胸口,換了個角度觀察他的臉,小聲道,“你在裝睡。”

靜了片刻,天曦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我們是不是很久之前就認識?”江月問道,將的手搭在天曦心口的位置,能清晰感受到這個讓他覺得很眼熟的烙印在微微發燙。

“嗯”

“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記起來?”江月又問。

這一次天曦沉默的時間很長,良久,才輕輕摟住江月的腰,拍了兩下,安慰道,“睡吧,不開心的事,忘了也罷。”

江月精神抖擻,冇有半點睏意,“我醒了,我睡不著。”

不依不饒的輕點著天曦眼皮,逼他睜眼,像是認準了天曦會縱容他。鬨了一會兒,他忽然感覺到有個毛絨絨的東西纏上了大腿,伸手去摸,發現那竟然是一條長長的尾巴。

江月抓著那條尾巴,頓時安靜了下來。天曦忍著笑,摟在他腰上的手摩挲著,無意間又摸到了那顆痣,一時心猿意馬,鬼使神差的沿著一節節脊椎摸到尾骨。

驚覺失態,心虛的微睜開眼,發現趴在他胸口的江月已經閉上了眼睛,也不知有冇有睡著。

月光透過窗欞,描摹著少年的側臉,連細微的絨毛都清晰可見。

他偷偷撩起江月一縷頭髮湊到鼻尖,聞著熟悉的香味,才終於有了一絲睏意。

或許,彼此都需要一些慰藉,才能安然入睡。

-在地麵上,發出一聲悶響。他不悅的白了天曦一眼,抱怨道,“這又是什麼食材?這麼大一隻,剝皮放血,你是要累死我嗎!”一聽要將自己剝皮放血,江月慌忙又將兜帽罩在頭上,轉身就要往馬車裡鑽。天曦將他攔腰抱住,轉了個圈,三兩步進了小酒館內。“唉唉唉!扔後院的豬圈去,彆給我弄的到處都是毛!”三花再次抱起鋪板,嫌棄的囑咐道。“師兄,他叫江月。”天曦無奈開口。“咚”的一聲悶響,鋪板再次脫了手,這次砸在了三花腳上。小...